最近陆续收到一些朋友催更日记的消息,掐指一算,足足有一个月没写日记了,为什么呢?因为我虚,当初打化疗发烧之余尚且有力气写日记,生完孩子算是彻底虚了,很长一段时间连手机也端不动,有几天甚至连筷子都拿不动了,看来生孩子还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在这里,想对所有妈妈说一声:你们辛苦啦!
(第一张“小家”全家福,念恩45天)十八.回家休养3月21日,月子第8天,医生来通知我回家休养一周,医院进行第二次化疗,这既是为了给别的病人腾床位,也算是对我刚生完孩子的体恤,对于这短短一周的休养时间,我并不满意,问医生:“就算我休息了一周,我也还在坐月子不是嘛,难道我要在月子里打第二次化疗?”“那又怎么了,那你之前还怀着宝宝打化疗呢。”医生不以为然地答道,看来坐月子在医生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不过能出院,总归是开心的,想到终于可以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心情不自觉地好了起来。走出内科大楼,只觉洞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阳光格外明媚,我却半天睁不开眼睛(在病房呆太久了,眼睛不适应),看着眼前人来人往,花草树木吐出了新芽,我感受到一种尘世间的烟火气,这种烟火气让我感到安心、幸福。
家人们经过商量,决定让我这段时间在老公表哥家,与公公婆婆同住,好在老公表哥家还算宽敞,公公婆婆把主卧留给了我。
宝宝还在保温箱,不需要我喂奶,理论上这个月子应该是相当舒适的,但因为我每天没什么胃口,身上又没什么力气,大多数时候只能躺着,竟然有一种在家住院的感觉,不过医院的病床舒服多了。
除此之外,我还要每隔两医院做血常规检查,以防血项的突然变化。春暖花开的日子,街上的女人已经穿上了漂亮的小裙子,我却只能裹成座山雕,在婆婆的搀扶下慢慢挪动,一派大好春光就这样被我辜负了。
十九.第二医院的日子,医院却一直腾不出床位,我愣是被迫在家又多呆了一周,医院,已经是4月3日了。这次,我住进了一个五人间,五人间意味着一个小小的病房常驻人口十人(一个病人一个陪护),每天热闹得犹如菜市场,各种方言在耳边萦绕,不时穿插着咳嗽声、咳痰声以及厕所冲水声,半夜此起彼伏的鼾声让我仿佛置身于一场小型交响音乐会。
左边床的陪护大叔说话自带低音炮效果,每当我好不容易快睡着的时候,只要他一说话或者咳嗽,我就会被吓醒,真想有个遥控器把大叔的嘴关上啊,可惜我没有,我只能自我安慰:既然不能改变,那就适应吧。
右边床是一个27岁的短发妹子,因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已经打了九次化疗了,看着她妈妈亲切地唤着护士的名字,每天都有几波人来串门找她聊天,我知道,她们已经是这层楼的老江湖了。
这天,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妻找她聊天,男的在打化疗,只见他将药水袋随意地搭在后肩,双手插兜,俨然一副这层楼最酷的仔的模样。之前就听老公说过,这层楼有个混世魔王,白天打化疗,晚上就去外面喝酒撸串,我用眼神问老公:是他吗?老公摇了摇头。他们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女的单独跑来对隔壁妹子说:“他就刚才出来走了那么一小会儿,回去腿上就全是出血点了。”我默默心想:打着化疗还想当古惑仔,看来也没那么容易。
4月4日,第二次化疗开始了,早上十点,窗外响起了巨大的鸣笛声和防空警报声,我望向窗外,一时间百感交集——与国家遭受的巨大苦难相比,我的病又算得了什么?疫情夺去了那么多人的生命,自己虽然得了癌症,却尚有希望治愈,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这次入院,医生早早就告诉我,打完六天的化疗,就出院休息一周,医院过抑制期(打完化疗大概一周以后,血液的各项指标会逐渐下降至最低,然后慢慢回升,指标下降直至回升到正常值的过程就是抑制期,此期间高危因素多发,需住院观察治疗),我问医生:“要是在家出了什么状况咋办?”“所以要格外注意啊!”这......说了等于没说嘛,哎,谁叫血液科那么火,一堆病人排着长队等着打化疗呢。
这次化疗虽然只发了一次烧,我却也没闲着,多的是副作用,躲过了发烧,还有头痛、牙痛、屁股痛啊。
4月7日,老公休完20天的产假,要回常德上班了,我知道,我和老妈的相爱相杀又要开始了。眼看着我一天比一天虚弱,肌肉一天天萎缩,两只腿越来越细,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走路了,恨不得一天躺24小时,医生建议我克服困难,尽量下床活动一下。于是我使尽浑身力气,咬着牙在老妈的搀扶下,一小步一小步地在走廊挪动,挪着挪着,突然看到了我的病友,她也住在一个五人间,正在床上坐着,我喜出望外地让老妈把我扶进去,半个多月不见,还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容,这种感觉可真好呀。她说她也回家呆了一段时间,每天爬山、逛公园、陪孩子玩,虽然血小板一直只有三四十,也无法阻止她和孩子玩耍的脚步,我听了又惊讶又羡慕,告诉她我在家躺了半个月,唯一的户外活动医院做血常规检查,还包得像个粽子。她一口咬定这是因为我心态不好,把自己当成了病人,“你看我,根本不把自己当病人,管他血小板多少,该干啥干啥,咱们这个病呐,拼的就是心态!”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想,年轻人就是火气旺。二十.等待宝宝六天的化疗很快打完了,这次出院,我又有了新的念想——儿科那边传来消息,宝宝也将于近期出院,剖腹产一个月后,我终于可以和宝宝见面啦!(出院时看到的住院部楼下的绿植,有一种生生不息的力量)
或许因为心中多了一份期待,身上的这痛那痛也没那么烦心了。老爸从吉首把月嫂接到了长沙(嫂子给我推荐的月嫂是吉首人),下车后,一个胖胖的短发中年妇女马上迎上来扶我,这就是月嫂张姐了。我回家了,宝宝却还没有出院,不知是因为太过思念还是太过无聊,某一天,我在沙发上坐着,想抠掉胸口输液港伤口上结的痂,正想着这痂可真够硬的怎么这么难抠,突然抠出一条白色塑料线,塞也塞不回去,我吓尿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脑海中第一个想法是继续扯,说不定总共就那么长,一扯就全都出来了呢?于是我试着继续往外扯,皮下组织却开始疼痛,我不敢再扯了,第二个想法是一刀剪了,可是一想,万一这是医生给我做植港手术时留下的什么玄机,我给一刀剪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可贴保护起这根塑料线,不敢再轻举妄动,同时给血液科护士站打电话咨询该怎么办,护士让我挂一个静脉治疗科的号,说让医生来处理。在家的日子,出门一趟真的很麻烦,四月份了,我还得裹着厚厚的毯子,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手贱乱抠,给自己找事呢?来到湘雅附三门诊部,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找到了静脉治疗科,简单了解我的情况后,医生先是用镊子夹住这根塑料线,使劲往外扯,“啊!疼呐!”我大喊一声,低头一看,线头又被扯出一厘米,同时伤口还冒出了鲜血,“哎,既然你怕疼,那我干脆帮你剪掉好了。”只见医生淡定地放下镊子,拿起剪刀,咔嚓一下剪掉了塑料线,然后涂上碘酒,敷上纱布,喊道:“下一个!”Excuseme?这就完事儿了?跟我的思路一毛一样?先扯,扯不了就一刀剪了?我一脸懵逼地从治疗室出来,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目睹了这一切的婆婆只觉得好笑:“医院,最后还不是一刀剪了,还不如自己在家剪呢,还被扯出血,啧啧,真是自己找罪受喔!”我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坚守着最后的倔强:“那人家医生用的也是专业的剪刀、专业的手法,哼!”
二十一.母子团聚4月11日下午,千呼万唤,宝宝终于可以出院回家了,虽然一些指标仍然不合格(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宫内感染了),还带着一堆要吃的药(比我的药还多),但是能出院,说明至少目前没有大问题啊。对于宝宝回家,全家人都格外重视,于是,老爸老妈、姑姑、公公医院接宝宝,还特有仪式感地专门让医院(家人们觉得姑姑是有福之人,由她抱着宝宝出院,能给宝宝带来福气),当姑姑把宝宝抱到我眼前的时候,我只有一个感觉:真的好小啊!像只小老鼠!姑姑让我在宝宝额头上亲一下,我轻轻地碰了一下,生怕把他伤着。然而,母子相聚的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宝宝就遭遇了回家后的第一场危机——没奶喝!原来,出院时,医生告知家人宝宝要喝一种早产儿奶粉,可是家人们却怎么也找不到这种奶粉,后来才知道,医院,根本不在市面上出售,而家人们由于没有准备,家里的奶粉宝宝又没法喝,只能临时找与之相近的早产儿奶粉,宝宝已经哇哇大哭了许久,家人还在外面苦苦寻找,哎,宝宝真是命苦哇。(医院的早产儿奶粉,右为家人在母婴店找到的早产儿奶粉)家人买的奶粉,医院的奶粉那么高大上,但宝宝也喝得蛮开心啊,一口气干完了60毫升,甜甜地睡去。宝宝睡了,家人们却不淡定了,这次事件,充分暴露了家人在应对突发事件时的经验不足,吃晚饭的时候,一个个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晚上十点,老公打来电话,医院搞到了一罐,要连夜送过来,我觉得没必要,让他第二天顺丰快递过来,最多晚一天,但他不听,执意要自己送来,后来听家人说老公坐凌晨一点的火车来长沙,凌晨四点把奶粉送到门口,又坐凌晨五点的火车回常德,早上七点半直接去上班,甚至连家门都没进,因为怕坐火车身上有细菌会感染宝宝......我生气之余又深受感动——一罐奶粉而已,老公却愿意为此拼尽全力。后来他跟我说,不仅是宝宝,如果是我有需要他也会这么送,因为只要我们母子有需求,他就会无条件满足。后来,老公表妹在成都搞到两罐,闺蜜在网上找了两罐,陆续寄过来,基本解决了宝宝的奶粉问题。之后的几天,全家人一起吃饭,一起看宝宝喝奶,一起给宝宝洗澡,其乐融融,共享天伦,婆婆对我感叹道:“要是你没生这个病,我们一家人该多快活啊。”我只觉喉咙一紧,鼻子一酸,告诉自己不准哭。自从宝宝回家后,家人们的注意力就自动转移了,仿佛忘了家里还有一个白血病人。而我,虽然自觉母性的光辉释放得还不够明显,又因为打化疗不能母乳无法与宝宝有更多的交流,很多时候只能眼巴巴看着月嫂照顾宝宝,但每当看着宝宝哼哼唧唧、哇哇大哭、咕嘟咕嘟喝奶,然后甜甜酣睡,心中都有一种平凡的幸福和满足,有时竟也忘了自己是个病人,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支柱”吧。分享一段宝宝视频:再分享一段表哥表嫂哄孩子睡觉的视频,刚看到的时候简直叹为观止,或许这就是“赢在起跑线上”的完美诠释吧,换作是我,估计只会给宝宝念“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的魔咒。(顺祝我可爱的侄儿Max百天快乐!天天快乐!)
二十二.神奇的“曹妈妈”两个多月前我刚在常德确诊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说不相信的就是姑姑,也是她建议家人带我来长沙看病,当最后湘雅附三的诊断书上仍然写着急性白血病的时候,全家人都崩溃了,这时候姑姑为了稳定*心提出了“神药两解”的概念,即神仙和药物共同作用助我康复,她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位“曹妈妈”,曹妈妈实际上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专为人算命祈福、治病救人。那时候我刚开始打第一次化疗,每天被发烧折磨得痛不欲生,曹妈妈说,只要我诚心向佛,每天默念阿弥陀佛,我和宝宝就都有救,我有点心动但更多的是犹豫,毕竟我可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然而彼时马克思离我是那么遥远,眼前的曹妈妈却显得如此亲切,加上老公对此深信不疑,每天都不忘督促我,于是我一边怀着对马克思的歉意,一边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恭请大慈大悲地藏菩萨护持。4月16日,老爸老妈在姑姑的陪同下,驱车前往益阳拜访了这位曹妈妈,在曹妈妈的安排下,举办了一场为我祈福的法事。听老爸老妈说,在一个寺庙里,一个住持带领十几个和尚站成一排,一起诵读《消灾经》和《解结经》,全天共七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三节,每节课四十分钟(原谅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当天的诵经流程,姑且用课堂来比喻吧),每念一段经文就跪下磕一个头,老爸老妈虽然不会念经,但每次都跟着跪下磕头,一天下来,磕了将近两百个头,老爸说,那天他把这辈子的头都磕完了,第二天起床,只觉两个膝盖仿佛不是自己的。除了为我做法事祈福,老爸老妈此行还带着我婆婆交代的一项重要任务:让大师给念恩取个小名。曹妈妈说,小名就叫恩恩,但是!大名中的“念”字不够好,应该改成“感”字,叫“陈感恩”,让人窒息的是,据一个专给名字打分的APP显示,“陈感恩”竟然比“陈念恩”高出了足足13分!嗯...陈,感恩?那么直抒胸臆而无需修饰?那么简单粗暴而又朴实无华?难道真被大师一语道破天机?是我错了?我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正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终于有人替我做了决定——当初吼着要大师取名的婆婆,在听完老妈的转述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嗨皮地唤着“念恩”。二十二.总有一种感动长留心间生完孩子后,许多宝妈发来祝福和问候,我意识到自己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新手妈妈。她们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鼓励我走出阴霾,虽然那时候面对她们掏心窝子的关心和分享,我虚弱得甚至无法给出一个像样的回复,但她们给予我的力量和感动犹如暗夜中的灯塔,陪我走过那段只能卧床的日子:(北京的小杨同学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鼓励我)
(高一坐在我后桌男生的漂亮老婆在常德工作了五年,缘分是如此奇妙)
她们也会用自己过来人的经验指导我更好地度过特殊时期:(关于泡脚、喝水)(关于奶粉、育儿)(关于新生儿保险)更多的时候,光是一句简单又带着美好寓意的祝福就能让我感动好久:(表嫂给念恩买的衣服,我没好意思告诉她,其实这Logo上的几个单词我都认识,但凑在一起就不认识了,一开始以为她在夸念恩是个好人,后来觉得不对劲查了百度翻译才知道自己英语有多蹩脚)
更有我素未谋面的暖心前辈,不仅以每周一次的频率通过开开关心着我的近况,更是为我的病情提供了莫大的帮助:还有,感谢峰哥和宝珠的消*液,感谢庹庹的各种日常生活小玩意,感谢大圣的消*柜,感谢孟璇妹妹的氨基酸,感谢罗娜美女的纸尿裤,感谢倩匀姐姐和桐桐姐姐的漂亮小衣衣(让出院后的念恩一直深陷粉红色的世界^_^),感谢骄妈的新衣新帽和奶瓶,感谢思思的待产包,感谢*蓉姐姐的各种物资,感谢老公表哥表嫂把房子借给我们住,还给念恩买东东......(亲们做好事请留名啊,每次婆婆问我,这是谁寄来的?答不上来的时候真是很捉急啊)
老实讲,生病两个多月以来,说我没有怨天尤人过是骗人的,没有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过是骗人的,没有想过放弃也是骗人的,但,一次次,是你们不厌其烦的问候和发自肺腑的关心让我重拾信心,并开始愿意相信自己一定会迎来美好的明天。病房是冰冷的,亲人是温暖的,治疗是痛苦的,内心是坚定的,冬天是漫长的,春光是灿烂的,你们是爱我的,我是快乐的。(未完待续......)想了解关于朱琳的更多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