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记者的我,扛起了节目的重担,挑起了社会的温情。
在这个充满人文关怀的帮扶节目中,我接触到了无数生活在困境中的人们,但吴淑纳母女的遭遇,却深深触动了我的心灵。
老记者们往往对这类节目避之不及,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我这个新人的肩上。
组里有经验的前辈曾私下告诫我,这种节目片酬低廉,有时候甚至需要自掏腰包。
他叹息道:“有些人的不幸太深了,即使你竭尽全力,也未必能改变他们的命运”。
然而,当我真正遇到吴淑纳时,我才深刻理解了这句话背后的沉重。
吴淑纳是通过我们电视台的热线电话联系到我的。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颤抖而急切,带着无尽的期盼和无奈。
她三岁的女儿豆叮身患白血病,生命垂危,而高昂的医药费却让她们母女俩束手无策。
我医院见面。
那天清晨,我和摄像三医院门口。
上午九点整,吴淑纳牵着女儿的小手准时出现。
她短发齐耳,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穿着一件已经发黄的白色T恤。
T恤上印着一个已经掉色的米奇卡通图案,若不仔细辨认,几乎难以看出它曾经的模样。
她有些羞涩地冲我笑了笑,解释说:“这是我大女儿若腩的衣服,她上学不能穿得太破,扔掉又觉得可惜,我就拿来穿了”说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递给她一瓶买好的矿泉水,她连忙摆手拒绝:“不好意思,应该是我给你们买水才对你看我现在这样……真的太不好意思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却也让我更加坚定了帮助她们的决心。
我微笑着安慰她,再次把水递给她,但她却连连摆手拒绝:「真的不用了,医院看病时,我都不喝水的。
这里排队的人多,检查的项目也繁杂,带着水真的不方便……」我坚决地把水塞到她手里,语气中透露出关心:「喝点吧,今天天气这么热,很容易中暑的。
别担心,一会儿我和三水哥都会帮你排队,你可以安心的。
她终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水,轻轻地打开瓶盖,只抿了一小口,然后就慎重地将其放进了包里,「这水我留着,等会儿给孩子喝。
吴淑纳的孩子,名叫豆叮,他戴着一副小口罩,头发因为化疗已经掉光,显得光秃秃的,就连眉毛也显得很淡。
这孩子虽然身材瘦小,但肚子却异常地鼓胀,这是病症的明显表现。
我陪着吴淑纳一同去找了血液科的专家方墨亥医生。
方医生是我们节目的老朋友了,他所在的科室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帮扶节目选题。
方医生详细询问了豆叮的近况,他面色凝重地建议吴淑纳尽快让孩子住院。
吴淑纳急忙答应,表示这两天一定会凑齐住院费用。
方医生微微摇头,迅速写了一张单子递给她,让她先带豆叮去做血常规检查。
吴淑纳接过单子,紧紧抱着豆叮匆匆离开,三水哥也扛起摄像机紧随其后。
我趁机向方医生探听豆叮的具体病情。
方医生沉重地告诉我,豆叮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化疗,住院长达二十天,花费了十几万的治疗费用,病情虽有所好转,但后续的治疗费用让吴淑纳感到力不从心,只能选择让孩子暂时出院。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关切。
「其实,这个孩子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方医生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明的情感,「在检查的时候,其他的孩子都因为害怕而哭得一塌糊涂,可她,年纪虽然是最小的,却很少哭泣。
即使难受,也只是硬憋着,那种坚韧和懂事,真的让人心疼。
当豆叮完成最后一项检查时,已是中午时分。
方医生送我们离开,然而,医院门口,我们就看到几个人拉着醒目的白色条幅,上面赫然写着“某某医生杀人偿命”几个大字。
方医生迅速挡在我面前,半开玩笑地说:「白记者,你医院呀。
他向我解释,这些人是某位已故病人的家属。
他们每天上医院拉横幅,原因是他们六十多岁的老母亲在开颅手术后不久便离世了。
方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们的手术是非常成功的,但每个人的术后恢复情况都是不同的。
不过……」他凑近我耳边,低声说道:「实际上,血液科的医患纠纷是最少的。
大多数人都能明白,这个病十有八九是治不好的,血液病人的家庭通常都对死亡有所准备。
这番话让我心头一颤,我望向前方走着的吴淑纳和豆叮,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难过。
医院后,我随着吴淑纳回到了她的家。
一方面是为了拍摄一些家里的空镜头,另一方面也是想见一见她的其他家庭成员。
他们居住在城郊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医院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相当不便,但相较于市区高昂的房租,这里的费用几乎便宜了一半。
走进屋内,我能感受到这个家庭的朴素与温馨,每一个角落都透露出他们对生活的坚持与热爱。
吴淑纳的家位于四楼,是个宽敞的两室一厅。
她带着一丝不安向我解释着家里的居住情况,「我们家共有四口人,若腩因为上学的缘故,平时都住在学校。
我其实有过换个小点的房子的念头,毕竟若腩只是偶尔回来,那样她爸爸可以去睡客厅。
可是,我老公他不同意。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仿佛住在这样的两室一厅里是一种过分的奢侈,她的内心似乎被负罪感所笼罩。
看着她那不安的神情,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一拍仿佛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突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白记者,我这辈子从来没求过人,如果不是为了救孩子的命,我真的不愿意去麻烦别人。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轻声安慰道:「这不是添麻烦,每个人都会有困难的时候,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环顾四周,发现屋子里显得有些凌乱,随处可见各种药盒子,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庭所经历的磨难。
在客厅的一角,我注意到了一堆精致的木制工艺品。
吴淑纳解释说,那些都是她丈夫高一平为孩子们亲手制作的,其中有若腩喜爱的各种小动物,还有豆叮钟爱的玩具车。
这个角落的生活气息和温馨情感吸引了我,我决定将它作为采访的背景。
即便是做帮扶类节目,我也不想只是单纯地渲染悲情。
人们在最绝望的境遇中,依然努力拥抱生活的态度,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力量。
我搬来一个凳子,放在那个充满父爱的手工角落旁,示意吴淑纳坐下。
她坐了下来,神情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你说得对,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不都也挺过来了吗?」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在告诉自己,也告诉我,无论未来有多少困难,她都有勇气去面对。
在午后的暖阳下,吴淑纳坐在那张略显陈旧的沙发上,她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仿佛在回忆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
“在遇到现在这个老公之前,我的人生……可以说是充满了坎坷”吴淑纳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家境贫寒,十六岁那年,我就早早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我的前夫,他是个瘸子,心里总是自卑,觉得别人看不起他,于是常常拿我出气那些年,我过得就像是在地狱里煎熬”。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
“但是,为了若腩,我硬是忍了下来好不容易等到若腩上了小学,我就出去打工了外面的世界虽然辛苦,但每个月能挣到四五千块钱,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满足了”吴淑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我舍不得花,大部分都寄回了家,只想让若腩过得好一点”。
然而,命运似乎并没有放过她。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个瘸子,他……他竟然对若腩下手!”吴淑纳捂住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我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孩子,要承受怎样的痛苦那一刻,我下定决心要离开他”。
她努力平复了情绪,挤出一个微笑,但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现在的老公高一平他是个善良的人,知道如何照顾我、关心我我们重新组建了家庭,还有了可爱的豆叮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正当吴淑纳沉浸在回忆中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高一平回来了,他穿着一件跨栏背心,趿拉着一双布鞋,手里拎着一袋新鲜的水果。
“来,吃水果”他热情地招呼着客人,“真不好意思,知道你们要来,我本来想早点回来的但最后一单活送错了地儿,耽误了点时间”。
他的脸上洋溢着歉意的笑容,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对家人的深深爱意。
他走到吴淑纳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在告诉她:“别担心,有我在”。
这一幕,让原本沉重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吴淑纳心中的痛楚,却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时刻提醒着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高一平,一个饱经风霜的黑车司机,每天驾驶着那辆破旧的电动三轮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为了生活而奔波。
我本无意打断他的营生,曾向吴淑纳表示可以等待。
然而,他还是提前结束了工作,匆匆赶了回来。
他站在门口,双手不安地搓着,似乎有话想说却又难以启齿。
终于,他鼓起勇气开口问道:「白记者,如果电视上播出了我们的故事,真的能为豆叮筹集到足够的医药费吗?」医药费是个天文数字,对于这个问题,我实在无法给出确切的承诺。
吴淑纳看出了我的为难,她抢在我前面说道:「医药费不是那么容易凑齐的,能凑一点是一点。
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让若腩周末去我朋友店里帮帮忙,我们总能渡过这个难关的。
」听到妻子这样说,高一平显得有些不悦,「你怎么又说这个,若腩将来可是要成为动物学家的,现在正是她学习的关键时期,我们怎么能耽误她呢?」。
吴淑纳无奈地低下头,默默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我趁机提出想要采访一下若腩,希望能通过孩子的视角来展现这个家庭的困境。
然而,吴淑纳刚掏出手机准备拨号,却被高一平拦了下来。
他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解释道:「白记者,若腩这个孩子性格敏感,自尊心又特别强,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她接受采访了吧。
既然家长已经这样表示了,我也不好再勉强。
虽然孩子的声音可能更能唤起人们的同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