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白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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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录捡来的亲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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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冯婷觉得自己感冒了,身体里有一股寒流在涌动。

管不了那么多了,得趁着轮休,回一趟家。她给三个婶婶各买了一双凉鞋,这是她上班后第一次回家,她已经19岁了,是时候回报三个婶婶了。

院子里,冯婷首先碰到二婶王春珍。

“捡妹子,你脸咋这么苍白?病了?”二婶问。

“感冒好多天了,吃药打针都不听。”

冯婷拿出鞋,让二婶试试,王春珍一阵心酸,“走,医院看看。”

化血,结果出来,医生表情凝重:“血小板严重偏低,医院输血。”

回到家,对丈夫冯少贵说了捡妹子的病情,夫妻俩相对无言。

第二天,二婶医院。一系列检查下来,不可回避的残酷结果被定格:M2型急性髓细胞白血病!

绝症!

王春珍放声痛哭。

聪明的冯婷明白了一切。她抬头望天,努力不让眼泪流下,她听见二婶发出凄厉的天问:“捡妹子,你的命咋这么苦呀?”

冯婷无从回答。如烟往事,似一朵青莲,静静地散开在心湖。

(2)

时光回到19年前的那个寒冬早晨。

村里赶早集的王老太留意到路边有一团灰白的棉絮,定睛一看,吓了一跳,是个婴儿。

这个孩子就是“捡妹子”冯婷,被王老太抱回家,认作孙女。王老太的三个儿子及各自的妻子,就成了冯婷的伯伯和婶婶。

捡妹子4岁的时候,爷爷奶奶因为身体原因,已无法再照料她,她只能在三个伯伯婶婶家里轮流吃“转转饭”过日子,每家吃一个月。

在三个婶婶中,捡妹子感受到了二婶王春珍身上特有的亲切感,所以更喜欢在二婶家生活。可二婶家最穷,二爸在做建筑时从三楼摔下,丧失了重劳动能力,偏偏二婶家孩子最多,有比捡妹子大的两个哥姐冯春华、冯小丽,还有一个比捡妹子小两岁的弟弟冯春辉。这么大一个家,全靠二婶独自支撑,日子苦不堪言。

冯婷还没来得及长大报答救命之恩,爷爷奶奶就相继去世,她愧疚,她下定决心,待自己能自食其力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回报三个伯伯婶婶。

现在,她终于卫校毕业,当上了护士,有能力回报大家了,却没想到死神会从天而降。

懂医学的冯婷知道,白血病唯一的治愈方法,就是骨髓移植,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是最佳供体,可是她连亲生爸妈是谁都不知道。

十九年韶光太短,天涯太远。狠心的父母,你们在哪里?

(3)

冯婷的血小板严重偏低,必须马上输血。

医疗费是个无底洞,冯婷要活命,就得源源不断地砸钱,冯少贵知道两个兄弟的难处,没有要他俩出钱,就拼命地压砸自己的三个孩子,已参加工作的大儿子、二女儿每月三千,还在读技校的小儿子生活费断掉,自己打工挣去。

二爸二婶能下这么大的决心救自己,冯婷始料不及。多少次,她想告诉他们,要救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替她找到亲生父母,用父母或亲兄妹的骨髓救她。可她总觉得没法开这个口。

冯婷不方便说的话,最终还是被医生说了出来。得知冯婷的身世,医生摇头,“骨髓移植最好的供体是亲生父母及兄妹,可病人偏偏又是捡来的,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病房里,所有的病友都在为冯婷落泪,唯有冯婷很平静。

她叫来二婶:“二婶,别难过了,我这病,把三个婶婶的家都掏空了,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要说还有什么愿望,就是想在死前,叫二婶一声妈妈。”

王春珍泪如雨下:“不,二婶不配让你叫妈,二婶只想救你。”

(4)

王春珍分别给大儿子冯春华、二女儿冯小丽、小儿子冯春辉各打了一个电话,要他们马上赶回来。

看到三个哥哥姐姐和弟弟大老远赶回来,冯婷既感动又伤心。感动的是,他们给她行将殒落的生命带来了温暖,伤心的是,她认定这是二婶叫他们回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她就快死了。

晚上,王春珍将三个孩子叫到病房外,郑重地告诉他们一个惊天秘密:“我要你们回来,只有一个目的,救冯婷,用你们的骨髓救她。你们没听错,只有你们能救她!因为她和你们一样,都是爸妈的亲生娃,她排行老三,和你们三个是亲姊妹!”

空气瞬间凝固了。

这是真的吗?

真的,千真万确。

这个秘密,只有4个人知道,已经去世的冯婷的爷爷奶奶是其中两人,现在就只有王春珍和丈夫知情。

王春珍在生了老二冯小丽后,就安了节育环,但是由于劳动过度,节育环失效,让她又一次有了身孕。在怀孕八个月时,丈夫在工地上出事故,身负重伤。

在农村,顶梁柱倒了,就意味着这个家彻底完了,已有的两个孩子都养不起,怎么还能再添一张嘴。夫妇俩商量后决定引产。可孩子命大,这个引产下来的女婴,居然没死。

让王春珍追悔一生的大错,就在这时候铸成。在回家的路上,趁着夜色,她将孩子放在村口的路旁,希望被人捡去。

王春珍本想过几分钟就去看看孩子有没有被抱走,可她一回到家,就发起了高烧,一倒床就再也起不来。

当她清醒,已是第二天早上。她马上去看孩子,发现孩子已经不见了,回来才知道是婆婆抱回来了。王春珍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对婆婆说了实话。婆婆数落了她的狠心,但终归还是理解到了她的难处。

秘密就此埋下。

因为王春珍实在无力再养这个孩子,只好由爷爷奶奶抚养。但是他们还有另外两个儿子,如果只给王春珍带孩子,必定会让另两家有意见,所以干脆将错就错,对所有人都称冯婷是捡来的。

至于王春珍为什么在连冯婷都无力抚养的情况下,又生了老四冯春辉,则同样有难言的辛酸。老四同样是避孕失败怀上的,之所以要将他生下来,是因为有一对没有生育的夫妇愿意收养。老四一生下来,就送给了这对夫妇。可是由于孩子早产,养到两岁了,还不会走路,人家又将孩子退回来,每月给他们一百元钱,才让老四勉强活了下来。

近几年,家境总算有了一些好转,但王春珍根本没有勇气向受了十多年不公正待遇的三女儿冯婷坦白这一切。若不是冯婷得了白血病,他们宁愿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5)

王春珍已哭成了泪人。

她恳求三个孩子:“这十九年来,我和你爸每天都活得良心不安,妈求你们,救救冯婷。”

三个孩子全落泪了。一直以来,他们只知道,捡妹子有一个凄苦的身世,万万没有想到,这身世的背后还有身世。他们无法想象,十九年来,亲手丢弃了亲骨肉的母亲承受了多少良心折磨?当年,母亲丢弃女儿是一种残忍;而今天,她选择撕开这个隐瞒了19年的秘密,何尝又不是对自己残忍!

当年母亲之所以这么残忍,是因为她想牺牲冯婷,保全另外三个孩子。她别无选择。

这个世界上,唯一有权利、有理由恨母亲的人,只有冯婷。至于另外三个,理当同母亲一起,接受灵*的洗礼。

现在,赎罪的机会就在眼前。这是上苍对冯婷的又一次残忍,但,又何尝不是给负罪之人的一个赎罪机会!

三兄妹都表示愿意捐髓救冯婷。

(6)

现在到了最难的一步:把真相告诉冯婷。

直到这时,所有已经知情的人才发现,这件事情才最最最残忍。

一个吃“转转饭”长大的弃婴,一个对亲生父母爱恨交织了19年的孩子,在生命的尽头,突然得知亲生父母一直就在身边,却不肯与她相认,她该有多崩溃,多痛心!

冯婷醒了,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不知守候了自己多久的“二爸”。

“二爸。”她轻轻叫了一声。

冯少贵不敢看她,垂下头说:“孩子,我,不是你二爸,我是你亲爸;你二婶也不是你二婶,是你的亲妈……”

冯婷微笑着打断他的话:“别安慰我了,二爸。你这样说,是不是我马上就要死了?”说着,小姑娘的眼泪夺眶而出。

冯婷不相信。是的,这么善良的姑娘,怎么可能相信这么残酷的事情。

冯少贵退出病房,告诉妻子:“娃不信。”

于是,最残忍的事情,又一次落在了王春珍身上,她走进病房,眼泪决堤而下:“娃呀,是真的,我们就是你的亲生父母。19年前,我生下了你,又亲手丢了你……”

她一股脑儿将冯婷的身世和盘托出。

话一说完,她就悲痛得晕厥在冯婷的身上。

病房外的其他4人也涌进病房,一起告诉冯婷:这是真的。

眼泪如潮汐般浸袭了病房。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冯婷的反应。

冯婷呆若木鸡。

但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她心碎的声音。

她甚至不愿睁开眼睛,不愿看见这个她一直珍视的世界,宁肯相信这一切是在做梦。

可这不是梦呀,即便闭了眼,也能听见身边来往不断的轻轻脚步。她知道,那是二爸二婶,不,是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和弟弟,在守护她,一直在。

原来,我什么都不缺,我有这么多的亲人。

可是,这一切来得是不是太晚了?知道十九年来我是如何度过的吗?我千百次从梦中醒来,喊的都是爸爸妈妈。

为什么要在我死到临头,才告诉我这些?

晚吗?嗯,相较于亲情,或许晚了,但相较于我的生命,不晚。

八月初犯病,那时医生就断言,如果不治疗,我只有3个月生命;如果没有二爸二婶,不,是爸爸妈妈的拼力相救,此时的我,已经化作一抔*土。

而现在,他们撕开真相,是要让我永远活下去呀!

19年的恨,是不是可以用19年的爱相抵销?小姑娘问自己。

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只因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反复提醒她:揭开这个秘密,所有亲人都已完成一次灵*的大清洗,撕开伤口,远比伤口本身疼痛许多;现在,该轮到我也来完成一次心灵的洗涤了。

(7)

睁开眼,所有亲人全在,他们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片刻。

冯婷启动双唇,喊出了那个在梦中呼唤过千百次的、迟到了19年的称呼——“爸爸,妈妈。”

然后,她再给三姊妹打招呼:“哥哥,姐姐,弟弟。谢谢你们来救我。”

一家人聚集过来。

6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冯婷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亲情的力量。

PS,

这个真实的事件我采访于6年前,重庆那边的宝宝也许听说过,这个故事后续的情况是,二姐冯小丽与冯婷配型成功,并为她捐献了骨髓。今天在电脑里意外看到这篇文章,时隔六年,依然很感动。六年了,冯婷已经25岁了,想必应该恋爱,或者结婚了吧?我试图联系上她,但当初的所有电话都打不通了。没关系,先推文吧,回头再让媒体同行帮忙打听,待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断十六狼:

一个会讲故事的禽兽,

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却值得你一品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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